控制
控制
事情最初是从一场感冒开始的。那是季后赛即将开始之前，黄少天突然就感染了风寒，然后住了院。这原本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但其中发生了一点小的变故。
那天，温柔的护士在给他的手扎针的时候，黄少天突然走了个神，然后手莫名其妙地甩了一下，于是护士手上尖锐的针头就扎错了地方。
那疼痛太尖锐，黄少天差点叫出声来，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自己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旁的护士匆匆忙忙地帮他把针拔出来。
手对于职业选手来说，那可比什么都要重要。
黄少天心里还没想明白，但脸上已经开始笑着安慰面前的护士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位护士明显有些惊慌。黄少天并不想让自己的手再被多扎几针。
等到扎上针挂着吊瓶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黄少天的头脑里还有点懵。或许是因为发烧带来的头脑发胀，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法很好地运转，甚至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齿轮声。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十分陌生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在意。再者，那个甩手的动作他实在是太熟悉。那是手上握着鼠标操作时常用的刷鼠标的动作。难不成是发烧昏了头以至于他无意识地开始做平常经常做的动作？
他想不明白。总不会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吧？
这样思考了一会儿，黄少天决定再观察一阵。
季后赛在即，队长他们都在训练室里做着紧张的准备，只有他一个人呆在这病房里，连平板跟手机也给没收。
喻文州的意思是，让他好好养病。
毕竟，蓝雨不能缺少他这个剑圣。
现在，睡觉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或许是发烧的原因，他睡得迷迷糊糊，连护士什么时候来为他换的药瓶、拔的针头都不知道。只是晚上十点半的时候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睁开了眼睛，然后整个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迅速躺下去。躺了一会儿，黄少天才渐渐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刚才干了一件什么事。
卧槽，他想，难不成真给烧糊涂了？
第二天宋晓郑轩等人来看他，卢瀚文吵吵闹闹在他的病房里转悠。
那时候他的烧已经退了。护士来检查过以后就给办了出院手续。
黄少天的精神依然不是很好，但比起昨天来却大有起色。喻文州依然不让他训练，只让他休息，坐在他床头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跟他分析季后赛的形式和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后来他的身体好了，恢复了状态参加季后赛。
关于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做出的无意识举动，黄少天没有跟任何人提。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蓝雨的众队员发现自家副队最近有些不对劲。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活泼话唠，但有的时候却比较沉默。有一次，那人在兴奋地跟他们说着某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顿了近一秒，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又接着活泼地跟他们说话。
说实话，黄少天最近挺苦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他有的时候就是会像突然失去意识一样做一个莫名其妙地动作，并且自己无法控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自从发烧好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频率就小了，但还是会出现。不过幸好，在他训练或者是比赛的时候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黄少天猜想，也许是自己的精神比较集中的缘故。
不过，眼前他最大的困难并不是这个。
黄少天苦恼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一份秋葵炒蛋，思考着要怎样才能避过对面喻文州的眼线把这盘菜倒掉。
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因为面前的喻文州正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徐景熙跟宋远正从一旁走过，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徐景熙惊讶地问了一句：“诶，黄少今天吃秋葵啊？”
黄少天理直气壮：“本少想要挑战自我，不可以吗？”
宋远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趁着他还没发飙，拉着徐景熙走远了。
黄少天懒得理他们，回头跟喻文州说：“队长，他们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喻文州没说什么，夹起他面前的一块秋葵放到他碗里，笑道：“挑战自我，加油。”
“……靠。队长怎么连你也这样啊。”
黄少天当然不是故意要点那份秋葵的，只怪点菜的时候他突然失控，平常牙尖嘴利的那一刻对着食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菜——就是那该死的秋葵炒蛋。黄少天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菜已经到了他餐盘里，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靠——之前的甩鼠标、突然坐起来也就算了，都还算是他平常会做的事情，迷之微笑地点菜是什么鬼？这像是他会干的事情吗？还是说他潜意识里其实是个闷骚？卧槽想想就觉得可怕。
黄少天觉得自己需要拯救一下。
他的心里铺满了槽点，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并不想让蓝雨的众人知道这件事。
去做检查，他会去的。但不是明目张胆地去。
他们现在还在季后赛，他是蓝雨的核心之一，这种时候出现问题绝对会乱了军心。
更何况，他试验过很长一段时间了，这种突然失控的事情不会、至少目前不会发生在训练和比赛时。
他默默做了一张表，上面有他出现这种现象的时间、地点统计，以希望从中找出一些规律。
跟烟雨打完比赛的那天，他抽空出去了一趟，准备自己去做个检查。喻文州在后面叫住了他。
那人站在他面前，表情依然温和。黄少天有一种自己会被对方看破的错觉，但终究那人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说：“少天，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黄少天坦然而笑。
喻文州这人，果然是聪明至极又心细如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不过，同时他又看破不说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少天认栽。
那天他去医院找医生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医生做了些推断，然后让他去做了些神经方面的检查，还推荐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检查的结果要第二天才能拿到，黄少天也不急，准备跟医生道个谢就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他不受控制地做了一个动作，把手放到脖子后，微笑着轻微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出现在他身上太违和，以至于医生都愣了一下。
黄少天是彻底地惊讶了。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不得不说，令他感到熟悉，而且是眼熟。因为这是某个战队的队长在某些时候的习惯性动作。那个人甚至曾经以这样的动作拍了一张海报。
这不是他黄少天的动作。恐怕连甩鼠标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微笑点餐等等这些全部的，都不是他黄少天的动作！
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靠！
但他依然没有表现得太急切，跟医生道了别才匆匆忙忙往蓝雨俱乐部跑。他跑进房间，拿出自己那张做了统计的表格，又匆匆上网去搜另一个人的信息，搜那个人最近的活动。
但网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少，无法给他那人具体的行程。
黄少天冷静了一下，在头脑里完整地回顾了这半个多月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离奇事件，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然后呼了一口气，嘴边唠叨着提醒了自己一两句，这才打开了QQ，把那个人单独拉出来。
夜雨声烦：周泽楷，出来出来出来！！！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给他回复过来。
一枪穿云：？
夜雨声烦：你6月7号那天早上九点在训练室训练？
一枪穿云：？
夜雨声烦：你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一枪穿云：是
夜雨声烦：然后那天你十点半睡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
一枪穿云：大概
夜雨声烦：你妹你不是吧周泽楷，自己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还没多少天吧？
周泽楷继续给他回了个问号。黄少天知道对方大概是想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他为什么会知道。但他目前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继续问。
夜雨声烦：你昨天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被粉丝要签名了？或者是合照？然后还做出了把手放在后脑勺上的动作？
一枪穿云：你
一枪穿云：知道？
你妹，三个字还要分两条发。
黄少天简直对这人无语。不过，照对方这说法，那就是承认了。于是他接着问了更多事情。而在跟他交谈的周泽楷也从之前的迷糊状态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人似乎明白了他在确认什么，在他问完了所有的问题之后回了他一句：你三天前，生气了？
夜雨声烦：什么？
黄少天没反应过来。
夜雨声烦：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话题，三天前那是什么时候？早上还是下午还是晚上？生气？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本少从来不生气的好吗？
夜雨声烦：……等等等等等
黄少天反应过来。
夜雨声烦：你不是说……靠靠靠靠，你问这个问题的初衷不是跟我是一样的吧？
一枪穿云：你……
夜雨声烦：我先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就是感觉被鬼上身了……呸呸呸，感觉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妹我是说有的时候动作突然不受控制了？
一枪穿云：嗯。
对方这时候的回应十分明确。
夜雨声烦：卧槽，不是吧？这竟然还是个双向的反应。这特么的也太扯了吧？你们轮回那帮人发现你没？
一枪穿云：……江
夜雨声烦：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江波涛知道是吧？这也不奇怪。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他当然不知道，在那天周泽楷跟江波涛讨论问题的时候，文明有礼貌的轮回队长突然怒目圆睁，骂出一句“靠”对于轮回温文尔雅的副队来说是怎样震惊的体验。
夜雨声烦：我想想啊，现在是半决赛……你比赛训练的时候没问题吧？
一枪穿云：嗯
夜雨声烦：你嗯个屁啦，不知道这个时候回答嗯是有歧义的吗？
夜雨声烦：喂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问题了啊。现在既然我们俩都出现了这个问题，那不如合作一起解决怎么样？虽然现在原因还没找到……等等，你六月初的时候没生病吧？
一枪穿云：没。
黄少天想，这次他终于不回答“嗯”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夜雨声烦：诶那你这情况跟我还有点不一样。还是说，那个时候有发生其他特殊的事情？比如突然之间头撞了墙什么的，你再好好想想？
对方似乎是真的努力去想去了，也或许是没明白什么叫特殊的事情，总之，对方有一分钟没有回复他，最后给了他六个点。
六个点，这什么意思呢？
黄少天不敢妄加揣摩，不过他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于是提出了另一个建设性意见。
夜雨声烦：我算了算，现在是半决赛，还有十几天，我们总决赛之后见一面吧。怎么样？
一枪穿云：好。
黄少天笑。
夜雨声烦：那也要你能走到总决赛才行。
一枪穿云：冠军
夜雨声烦：你妹！等着吧你。
夜雨声烦：好了不跟你聊了，后天还有比赛呢。那就这样约好了，我们总决赛之后见，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别不接啊。
周泽楷想，他什么时候不接这人的电话了？但还是迅速回复过去。
一枪穿云：嗯。
夜雨声烦：你妹的你就不会换个字啊，啊哦咿欸唔这么多感叹词你就逮着那一个“嗯”了？
黄少天心中的槽不吐不快，吐完了就跟人说拜拜。
夜雨声烦：好了好了，不跟你聊了，我先下了。
黄少天迅速关了界面，并没有看到那一边一枪穿云慢慢回复过来一个“哦”。
他第二天就拿到了检查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关于这件事情，喻文州从头到尾没有过问，这人相信他的办事能力。他们相处这些年来，彼此之间的信任和了解其实已经很深。黄少天在最开始跟这人不熟的时候总是爱叫这人吊车尾的，到魏琛走了以后，这称呼慢慢变成了文州，最后转换成了队长。他心甘情愿在赛场上为这人遮风挡雨、披荆斩棘。剑与诅咒的配合，与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分不开的。场上如此，场下亦然。他们之间，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解释。
对于黄少天来说，在最开始与喻文州配合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情愿。但是喻文州这人实在厉害，让他不得不服。那个人的厉害不仅仅在于聪明灵活的头脑，还有这人的为人处世，尤其是他的包容。被人嘲笑、被人看低，那人都毫不在意。并且还能跟曾经嘲笑过他的自己这么没有芥蒂的一起战斗，在实力被肯定乃至成为了蓝雨队长以后也依旧对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温柔以待，这一点，黄少天自认自己做不到。
有许多人可能会觉得，喻文州这么一个有头脑的总是微笑着的战术大师是个腹黑。但其实不然。相比起来，黄少天甚至觉得其实自己更黑。只不过他黑得不明显，话唠和无情剑客的属性也远远地盖过了他这一并不鲜明的特色。但是他虽然黑，却什么都瞒不过自家队长的眼睛。
黄少天想了想，把检查报告放在了自己房间的桌上。
比赛依然在继续，这一个赛季，蓝雨又一次跟轮回站在了总决赛的赛场上，并且在最后一个回合一雪前耻，拿到了自第六赛季以后的又一个冠军。
黄少天那天有点得意，常言道，得意容易忘形。于是，那天在回答记者提问的时候，他又一次失控，记者问他对于蓝雨这次的夺冠有什么感想，他此刻控制不住的脸上做了一个有点失落却又努力振作的表情，说：加油。
加油，加什么油？您这不都总冠军了吗？难不成是在说下一个赛季？而且……这一点也不像黄少天的风格啊。
他诡异的表现令一众记者大吃一惊，幸好喻文州反应及时，迅速帮他把场圆了回来。
靠靠靠靠靠，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黄少天就知道要糟。这个时间点挑的也太特么好了。他只希望周泽楷那边不要在接受采访，要不然就更糟了。
如果真这样，估计第二天报纸上就该写“蓝雨副队长和轮回队长在赛后分别接受采访时针对不同问题竟然表情口径一致地给出了‘加油’的答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卧槽，想想就觉得可怕。
他们之间什么肮脏的交易都没有，就是老天爷看他们太开心于是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玩笑你妹啊！
那天接受完采访之后本来蓝雨众人是要一起回G市参加庆功宴的，但黄少天并没有回去。他跟周泽楷约好在一个餐馆见面。
他到的时候那人似乎已经在床边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了。他的面前摆着菜单，并且在认真地边翻看着边在一旁的单子上写着什么。黄少天走过去倒了一杯水喝，跟那人说：“周泽楷，本少要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今天接受采访的时候，失控了。”
面前的周泽楷倒没有太惊讶，微笑地看着他说：“我没有采访。”
“什么？你是说你没有接受采访？……靠，真的假的？”他将信将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忧愁。那句加油难不成还是对他们轮回队员说的？
周泽楷倒是没有再回答他，把面前的菜单和写好的单子推到他面前，说：“请客。”
“你妹不是吧你周泽楷？这里是S市，怎么说你才是地主吧？哪里有客人请地主吃饭的道理？”黄少天把单子拿过来看了看，震惊了，上面点了许多的菜，价格还不低，他仔细地看了对方一眼，再往周围看了看，确定只有周泽楷一个人，轮回众人没有跟过来。
他疑惑地问：“周泽楷，人不要太贪心啊。你确定你吃得下这么多？”
对方很有自信地点了头。
“算了算了。”黄少天机智地拿起笔把上面的“秋葵鸡汤”划掉，然后叫服务员过来点餐。
这一餐吃得并不算愉悦，因为周泽楷的口味跟他实在是有一点不合，并且对方吃饭的摸样也跟他差距甚大。
他们简单地聊了一下之后的计划，并就夏休期两个人要一起住并且观察这个建议上面达成了共识，又在一起住哪个地方这个问题上产生了较大的分歧。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各自退一步，S市住一星期，G市住一星期，轮着来，直到解决问题为止。
最开始这一段时间，自然是一起住S市了，黄少天干脆就不回去了。但他来的时候没做准备，于是拖着周泽楷去转了一圈买各种生活必需品。
那张表格被他带来了，周泽楷那边也有做统计，两相一对，分析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规律。
虽说S市的房价极高，周泽楷却是有着自己的房子的。晚上的时候，黄少天呆在陌生的房间里，跟对方回忆了六月初所有比较可疑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得出可靠的结论。一旁的周泽楷看着他在网上搜什么灵魂错配先例什么的，心里挺矛盾的。他的房子里总共就一台电脑，还是台式的，被黄少天霸占了他也挺委屈的。
事实证明，他们俩确实八字不合。一起住了没几天，不但失控的事情没有得到缓解，或者说有加剧的倾向，而且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不断。事实证明，一个G市的话唠跟一个S市的无口不仅仅有说话方面的不同，两人在性格和兴趣爱好上也是迥异。
而且周泽楷的房子最大程度地体现了，这确实是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空间虽然不算小，但什么家具之类的都只有独份的。硬生生塞进来一个性格也比较强势的黄少天，两个人就空间和用具问题都能产生很大的分歧，更别谈谁做饭谁打扫这样的生活问题了。
黄少天原本以为周泽楷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没想到这人这么犟。再者，他自己又是这样一个自来熟的性格，两人住一起久了，就更不生分，什么客气的话也不说，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周泽楷觉得，早睡早起是个非常好的习惯，但黄少天经常嫌弃他起太早，而他又嫌弃对方起太晚。而且，这地方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盘，黄少天却偏偏要塞暖黄色的抱枕进来打破了他这房子高冷的格局。而且对方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友善，咋咋呼呼的，有时候还要曲解他的意思，说一大段废话来打断他的思路，让他觉得跟对方难以沟通。对方不吃加糖炒的青菜和番茄炒蛋就不吃吧，偏偏还要说出来评判一番。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是，黄少天竟然觉得S市的汉子说话软绵绵的！
周泽楷觉得自己跟对方三观不合，会吵起来是必然的。
而黄少天也觉得郁闷。他哪里曲解对方的意思了，明明是周泽楷自己表述不清好吗？而且这个房间这么冷，他买点暖色调的东西装点装点哪里错了？对方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敢拿眼睛瞪他。哼，你们S市的汉子就是说话软怎么了，这又不是贬义词干嘛摆出那副表情？小题大做。
总之，大大小小的事情，双方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矛盾越积累越多。而且，伴随着他们之间的矛盾增多，失控的事情发生的频率也就高了。比如说，黄少天正在跟人PK，结果突然之间就失控，嘴巴微张，手开始在嘴边左右摇动。
靠！恢复过来以后夜雨声烦已经躺在了地上。黄少天一怒，跑到隔壁房间去敲门：“你妹周泽楷你大晚上的刷什么牙，偏偏要趁这种时候刷牙吗？！”
周泽楷那边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个人又怼起来。
甚至有一次，黄少天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旁的周泽楷正打开冰箱拿可乐，然后他们俩的动作就同步了。
看到一个长得跟自己一点都不像的人跟自己同步了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黄少天只记得当时他听到“嘭”的一声，然后抬起头看见周泽楷摔在地上，跟他同步地抬起头来对视了一下。然后黄少天哈哈大笑。
他是半躺在沙发上的，周泽楷是站着的，跟他做一样的动作由于没有东西支撑所以只能摔了下来。
后者反应过来以后脸有点红。
黄少天过去把那人拉起来，问他怎么样。周泽楷看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挺难想象的，一个话唠一个无口竟然可以怼起来。黄少天有脾气的时候什么话都说，而周泽楷说不过他，就选择冷战，有的时候甚至直接摔门回房间。
这种情况直到两人到G市在黄少天的地盘住下来也没有缓和下来。
不得不说，黄少天那个温馨的小窝实在不对周泽楷的口味。两人的房间反差太大了。而且周泽楷有点不适应黄少天的房子周围的邻居太热情这件事情，这让他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好的时候很好，可以一起分享手中的食物，挤在一起看电影。但有可能下一秒就冷眼相对，闹起来。
二人肢体动作多了以后，黄少天在两人闹起来的时候就会说：“来呀，真人PK啊，本少还怕你不成？”
然后两个人可能真的会打起来，但不是特别激烈的那种。他们彼此都还顾及着自己和对方的手。
黄少天有一次还突发奇想说，周泽楷，等我们俩都退役以后就打一架吧。
周泽楷沉默地看他一眼。然后黄少天推了推他。周泽楷回推对方一下。到后来，两人可能就要开始上火、掐起来。
他们闹得最僵的时候，两天都没有说过话。就在这种情况下，同步现象的发生有的时候会加剧这种局面，有的时候也会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不管如何，他们都没有提出“算了，过分开住吧”这样的意见。
两个人都是心思细腻、观察力强的人，虽然彼此经常互相看不顺眼，但这么半个月住下来也就摸清了对方的喜好。他们只是犟着彼此不愿将就和妥协。
后来有一次他们闹僵的时候，周泽楷晚上做了一整桌的秋葵相关菜。当时有点想跟他和解的黄少天一看顿时就火了。那次不知道为什么黄少天那么生气，一句话也不说，回屋拿了东西就走。然后，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周泽楷开始还犟着，后面就开始慌。一夜都没有睡好。知道第二天早上那人还没有回来就彻底乱了。
他们俩虽然闹，但还没有过整夜不回家的情况。
他给喻文州打电话。他知道那两个人关系很好，他们的情况那个人也是了解的。但喻文州说，黄少天并不在他那里，他没有黄少天的消息。
他心里不断地后悔，为什么昨天晚上要那么跟那个人赌气。
他不断地给对方打电话，到后来才终于打通，对面接起来，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却不是那人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他差点挂掉电话。直到那边跟他说，黄少天在医院，还睡着。
周泽楷慌忙地就往外边跑。
他确实在医院见到了黄少天，那个人躺在病床上，却并没有受伤。听身旁守护的人说，是累坏了。他是送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过来的，那个小女孩跟父母走散了，在路上被车撞了一下，幸而伤的不严重。车主起初还不敢上前去看。
周泽楷看着面前这个人，眼眶发热。
黄少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还有点惊讶。他没忍住上前把对方拉入了怀里。黄少天有点惊讶，然后似乎放松下来，回抱了他。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那天之后，他们之间也还是会闹僵，但气氛却变得有点微妙。
失控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黄少天生日那天，两人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去看了电影。那天的电影院人出奇的少。他们坐在靠后的位置，前后都没什么人。
两个人的心思其实都没怎么在电影上。周泽楷想，如果此刻同步，那个人会不会明白，他心里此刻想的是：黄少天，我爱你。
动作同步的话，心也会不会同步呢？
哪怕心不同步也没关系，他想抓紧对方被他控制地那一刻，说“我爱你”，然后对方也会同时开口这样跟他说。
最后，两人把这个当做互相整蛊、看对方出丑的游戏。就好像黄少天曾经在看他被控制地时候刻意说脏话做鬼脸，看平时寡言的他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动作。
性格恶劣。可是他喜欢。
就算互怼，他也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就不受控制。
周泽楷在心里想，如果他偏过头去，对方也偏过头来，他就把那句话说出来。如果是假的，他可以说，他以为对方被控制了，想整一整他。
然后他偏过头去，黄少天几乎同步偏过头来，两人怔了怔，同时开了口。
分不清是同步还是谁模仿谁。周泽楷的嘴角上扬。
其实，自从那次黄少天彻夜不归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同步过了。
END
